核心提示:不料新婚之夜,那个丈夫因发现远道而来的新娘根本不是处女,怒火万丈大喊大叫地把她从屋子里赶了出去。
黑夜好像一泓温柔的潮水悄悄涨起来,很快淹没了大铁门内死气沉沉的建筑物。
尚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个白昼或者黑夜。时间好像一条又粗又长的锈蚀的链条,几乎不被人察觉地缓慢地在绝食者的大脑空间里运动,嘎嘎的锈蚀的呻吟无休无止地折磨着人们的官能和神经。
绝食者只好把自己无限地抛入半休眠状态来抵御时间链条的折磨。他们好像那些不幸搁浅在沙滩上的鱼类或者软体动物,奄奄一息地张着嘴,徒劳地挤满招待所的房屋、走廊和院坝的空地。人们不说话,也尽量不动弹,不翻身,只静静地坐着或者卧着。他们每个人事先都被告之:尽量将体力消耗减低到最小限度,用生命和韧性同饥饿、干渴和死亡进行一分一秒的最后搏斗。
绝食的目的决不是自杀,而是为了更好地活着。尚云的大脑深处开始出现一片混沌的意象。饥饿的感觉早已消失,曾经一度火烙火燎般炙烤着喉咙和肺腔的干渴也渐渐消退。她看不见自己,她的因焦渴而干裂的嘴唇好像一片旱象丛生的盐碱地,泛着白花花的发硬的碱壳。
一切感官都已麻木,一切需求渴望都已远去。身体似乎变轻,变得薄而透明,然后在温润而潮湿的边疆的暗夜里自由自在地飘浮起来。她的灵魂感到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宁静、平和与轻松。
二十八岁的超龄女共青团员尚云是个一直受到连队领导和老职工称道的好青年,工作认真负责,生活艰苦朴素,因此她几乎每年都要评上一回先进,领到一张红彤彤的奖状或者别的什么精神奖品。但是罢工一开始,这个驯服得像只绵羊的女知青就出人意料地站出来,并且勇敢地站在绝食斗争最前列。
如果说知青运动本身是一部苦难史,那么这个平时寡言少语的女知青除了命运跌宕外,她内心埋藏的创伤和隐痛就更加鲜为人知。
尚云曾经有过两次不成熟的感情经历。第一次是在刚刚到兵团,十八岁的少女尚云偷偷在心底爱上了连队里那个唯一穿国防绿的男人。
几乎与理想中的梦境相吻合:红领章红帽徽,身材高大,目光坚毅,就像那个为少女吴琼花指引方向的党代表。在当时,哪一个少女不把舞台上或者电影里那个穿国防绿的白马王子请进自己的梦境呢?
如果说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青年崇拜邓丽君、阿兰·德龙,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青年崇拜小虎队、红唇族,那么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期的女知青崇拜的青春偶像就是光芒四射的党代表洪常青。
几个月后,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洪常青”几乎毫不费力地粉碎了少女的抵抗,或者说少女甘心情愿向白马王子献出自己的爱情,尽管她明明知道那位王子已有家室且比自己足足大十几岁。爱,是没有条件和不需要理由的,女知青把自己献给爱本身就是一种满足,一种幸福。但是这种幸福没能持续多久。
一九七三年,白马王子锒铛入狱,他被指控至少同时占有四个痴情的女知青。